我如何看森山大道

森山大道

认识森山大道之前，我先接触到荒木经惟。有一天，我一时起兴上维奇网搜寻街头摄影大师，然后荒木经惟的名字就出现了。会找到荒木经惟那是因为他的名字Araki Nobuyoshi排在很前面的关系。然后接着读到一篇关于荒木经惟街拍作品的博文，由台湾摄影发烧友所写。博文大概说他如何认识荒木经惟，从不解到终于悟道。博文非常有趣，读着，读着，我不自觉地笑了很多次，然后接着就中毒了。

荒木经惟 与 森山大道

读完之后，我也开始搜寻荒木经惟。就如博文所说的一样，找到的几乎都是他的捆绑色情照片。而且有些还非常的猥琐难堪，我终于接受不了而止步。在搜寻荒木经惟的当下，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位与他齐名的日本街拍摄影大师。他就是森山大道了。

森山大道与荒木经惟一样，是个已经年迈但却继续拍照的乐龄摄影师。1938年，森山大道出生于大阪，二十几岁开始从事摄影，第一份有关摄影的工作是当摄影助理。在大阪当助理几年后就投奔了东京。他继续在东京当摄影助理，三年后就开始了他自由摄影师的生涯。森山大道成为自由摄影师之后，并没想象地那样顺利。据他说，那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作可言。或许就是这样，森山大道开始在东京的街头游荡，然后开始街拍。他偏爱新宿，在新宿地区不知街拍了多少次，屡拍不腻。

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森山大道随身携带傻瓜相机，无论是早上或夜晚，他到处游荡，并且猎摄街头巷尾的一切。路人、街灯、广告牌等。有时候，他连观景窗都不看，只用镜头对准摄物（基本上是路人）盲拍。

我觉得称盲拍为瞎拍更贴切。瞎拍非常靠感觉。在不看观景窗的状况下拍照，当下会出现两个不同的画面。第一个画面在于摄者的想象力，另一个画面当然就是相机所拍到的画面咯。如果拍出来比想象的好，你就会有惊喜；如果拍出来不如想象的好，就把照片删掉算了。

森山大道与荒木经惟的街拍方式是有分别的。两个人走在街上，拍照的过程非常的不一样。荒木会直接地走向路人，他并不害怕让人知道他在拍你，还会跟你打招呼。而森山通常都在对方不知情的状况下拍摄。就因为不想引入注目，所以才瞎拍。他非常喜欢拍背影，还有女人的臀部。我比较偏向森山大道那种拍摄手法（不是指拍女人的臀部那方面，别误会:P ），我也很喜欢瞎拍，所以森山大道才那么地吸引我。

在网上搜寻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决定要买一本森山大道的街拍摄影集来看看才行。刚好有朋友到日本去，所以我就托她帮我找一本。我的第一本森山大道摄影集叫《新宿PLUS》，那是2000-2004年间在新宿街拍的作品。照片全黑白，一本厚厚的就像字典。说实在，翻开来看之后，有点失落。因为我一点都不懂他在拍什么，有些过于阴暗，有些过于朦胧不清。以正常的摄影知识来看他的照片，那些都是该丢掉的照片才对。虽然有些相片在构图方面还蛮有趣的，但是。。。我翻阅得很快。。。都没看懂。

过些时日，我在吉隆坡KLCC的纪伊国屋书店里看见森山大道与荒木经惟的书籍（中文译本），我乐又疯了。因为在马来西亚，他们的书非常的冷门，我不曾见到他们的书出现在其他书局的摄影部门书架上。这里的普遍的书局通常都摆满了教材书，不是教相机就是教构图裁剪，很难找到摄影集与摄影哲学之类的。

最后，我买了森山大道的《犬之记忆》，那是他在某杂志连载的散文与相片的修订本。唉，又是一次的茫然。我真不懂他到底要表达些什么，读了几篇之后我就读不下去了，相片也不知所谓。那本书搁在书桌上很久。虽然如此，我时不时还是会翻几页，早晨上大号时，晚上睡不着时，反正进度非常慢。终于读到快靠近尾端，森山大道写自己如何开始摄影的故事时，书本才变得比较有趣了些。但是对此书穿插的照片还是非常的不解。

把书看完之后，我留言脸书：

『终于把森山大道的《犬之记忆》看完了，原来精彩的部分从196页开始。他的照片看多了，已经习惯他的风格，但我还是不懂完全欣赏他的东西。只能说照片是他的记忆，记忆总是模糊不清的。他的照片给我的感觉就像咖啡沉淀下来的渣一样，味道还是有的，但我只懂喝咖啡。』



算了，我对自己说。

当我即将放弃的时候，我又逛了纪伊国屋书店。这一次又被我看中了一本森山大道的《昼的学校 夜的学校》。其实我最想买的就是这一本。之前我有在网上查过这本书，可惜在大马找不到。书本内容是森山大道在讲座会上与发问者所交流的对话集。以一问一答的方式来告诉你，森山大道对于摄影的看法与想法。大家提出的疑问，基本上也是我的疑问。我想这本书或许就是打开森山大道街头摄影那扇门的锁匙了。如果读了这本书，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摄影之道的话，我就会放弃。然而这一次，我很快就把书读完了。然后再翻越一次《新宿PLUS》，我就发现，我好像开始懂了。我第一个想法是，难道我被洗脑了吗？

或许吧！我仿佛可以走入他的世界，他的街头了。感受他的孤寂，与他的欲望。我让这一切沉淀下来，再思考为何之前我看不懂，然后现在又好像懂了。一开始不懂，是因为不解。不了解他为什么要把照片弄得那么模糊不清，粒子那么粗燥。其实那都是因为他性子急的关系。当他在冲洗底片，照片放大的时候，不测光，只靠感觉去进行，所以出来的效果就变成了这样。

森山大道通常都会收集所街拍的底片到一定的数量之后才开始进行冲洗与照片放大，据他说大概是两三百卷左右。他说街拍是第一现场，暗房是第二现场。之前自己拍过些什么，早就忘了。所以第二现场才变得更有趣。因为那一刻就是接收成果与惊喜的时候了。『啊，原来我拍到了这些啊！』

他说在冲洗与放大照片时是非常靠感觉的，而且因为他不跟程序直接来，所以出来的效果就比较粗燥。老实说，对于冲洗与放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懂，我只能把那过程想成数码照片的后制编辑。同样的底片，经不同人的手在不同的时间点去冲洗与放大，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我认为这与数码后制编辑照片有点相像。森山大道说，就算是他自己也无法保证，每一次放大的效果会一样。影象是相同的，感觉就有点差异了。

我先撇开对不清晰与粗粒子的困惑，然后再去看看他的照片，我就可以『看到』他所看到的了。森山大道寻找着危险所带来的刺激感与冲击。他把摄影推到悬崖。你看他某些照片，或许会问『这种照片，还算照片吗？基本轮廓都没了，剩下一片混沌。』早期他参与的摄影杂志《provoke》时就是走这种偏了门的摄影手法。那仿佛是一种叛逆的行为。他们的照片都是以（对当时来说）非一般的角度，非一般的曝光，非一般的构图来呈现。虽然好像是走偏了，但是却又有很大的冲击。他就是这样来挑衅你『怎样？你能接受这种画面吗？都是真实的影象哦！』有时又让你看发出惊叹『噢，原来照片可以这样拍！』然后从新思考。

『与其说摄影是记录，不如说摄影是记忆，一连串记忆累计的过程。同时也是时间的化石，更是光影的神话。——森山大道』

我曾读过Micheal Freeman的《The Photographer's Eye: Composition and Design for Better Digital Photos》，书本专注于摄影构图方面的知识。这本书让我了解人是怎么看事物的，人的注意力会先摆在哪里？会受什么因素影响？了解这些以后，多多少少可以帮助到你的摄影构图。基本上摄影构图就是如何用照片告诉观者你想表达的是什么？引导观者去看你想让他看到的事物。直接的也好，间接的也好，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想表达些什么。

然而，看森山大道照片，你看得出他想告诉你什么吗？人家问他『你在拍什么？』他说他拍的是欲望，是街上的人们的欲望，也是他自己的欲望。我的理解是，他并没有用照片来表达什么？他只不过在发泄，或者说用他的潜意识在街拍。走在街上，东张西望，看到有感觉的就把它拍下来。不看观景窗也没关系，反正靠的是感觉，而且拍什么之后也不会记得。直到第二现场（暗房里）再把『有感觉』的照片洗出来。我猜他就是这样街拍的。或者说如果我是森山大道的话，我大概就会这样做。

所以观看森山大道的照片，千万别奢求去理解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这都取决于你，和你心理素质。你认为他拍的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后记：（后续会加上）

• 森山大道曾经拍摄过宇多田光，请看这里。
• 森山大道 - In picture 影片，请看这里。
• 森山大道 - 犬的记忆影片（中文字幕），请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