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攝影算不算記實？

我讀過一篇部落格，筆者是記實攝影師。在某個篇章他提起，他常常被人稱作街頭攝影師，他非常在意人家這樣定格他的攝影。他說，雖然他都在街頭拍攝，但是他的攝影是記實，而不是街頭攝影。或許他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讀了還真有那麼一點讓我覺得，他因為被稱是街頭攝影師而覺得自己被眨低了。

如果你走入指定的街頭，非常有企圖心地想記錄那個地方的一切，那麼很明確的，你是想幹記實的事。然而很多時候街拍攝者都是基於放鬆的腳步去拍攝。但是寫意地去完成拍攝就代表那不是記實了？街拍何嘗不是真真切切，確確實實地記錄一些事？

但話說回來記實的確比較著重於述說故事，而很多時候街拍著重於浪漫。記實的照片，攝者可以長篇大論地述說背後的故事，而街頭照的故事性就比較單薄了些。

最近在檳城有舉辦OBSCURA Festival of Photography，在這個期間在多個地點同時舉辦攝影展與講座會。OBSCURA的攝影展偏向於記實攝影。這次是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接觸記實攝影，非常難得的經驗，讓我擴大了視野。

Patrick Brown，為了記錄非法販賣野生動物的事，已經拍攝了十年。他把照片印成巨大的海報擺設在戶外，我覺得非常有趣。Patrick分享他如何去尋找販賣活動的現場。他假裝成迷路的遊客，貿貿然走過去拍；假裝得了不治之症，說想買稀有的動物治病，騙商家帶他去現場看。使盡種種方法去尋找拍攝的機會。他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正當的門檻，因為捕捉與販賣野生動物是非法的勾當。他是冒著生命危險去幹這件事的。

Patrick的照片給我的感覺是，照片非常直接了當，沒有刻意美化，也沒有放入個人情感進去。怎麼說呢？那是以非常客觀的角度去拍攝眼前的事物。感覺就像是Nat Geo 或 Discovery 的照片，是非法販賣野生動物的惡行證據。

每一張照片背後都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一直在想，這都不是那些商家想讓世人知道的事，現在你把它拍下，並且印成攝影集，還舉辦攝影展，真的好嗎？如果那些老闆們發現的話，不會對你怎樣嗎？

Jacob Aue Sobol 是Magnum Photos的一名成員。OBSCURA舉辦當局成功邀請Jacob在檳城辦展，但是Jacob無法出席，展覽廳照片的擺設與篩選都是Jacob授權由舉辦當局一手包辦的。 舉辦人說Jacob的黑白作品非常傾向於森山大道的風格。感覺上可能很相近，但是Jacob的照片非常接近被攝者，而且正視被攝者，那和森山大道旁觀者的視角是不一樣的。

現場有位認識Jacob的女孩說，她曾經讓Jacob為她拍過照片，感覺非常的不舒服。她說，Jacob在拍的當下，就像想把她的靈魂從她體內抽離。她說，她不敢再讓Jacob為她拍照了。

（© Jacob Aue Sobol / Magnum Photos 照片摘取於 http://erickimphotography.com/ ）

Jacob喜歡旅行，用的是口袋相機，很多照片都是他從街頭裡拍攝的。他以他的方式去接觸被攝者，然後非常近距離的去拍他們。我從Eric Kim的部落格裡讀到關於Jacob的訪問，提問者問他到底是如何去接洽陌生人，並且得到他們的信任的？他回答說，必須同等的把自己交出去。想了解對方，就必須讓對方了解。如果雙方面都得到共識之後，一切都好說。這不僅讓我想起了William Klein和荒木経惟，他們也可以非常自然地與陌生人打交道，而我始終做不到。
 

梅花鹿照片就擺設在餐廳四周的牆上，那是石井陽子在奈良所拍攝到的梅花鹿。在一系列的照片裡，我看到梅花鹿非常自在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一開始我還以為，這肯定是一個攝影師載著一群梅花鹿，到城市的每個角落拍出來的范特西。然而讀了介紹文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梅花鹿真的這樣走在街上，那不是擺拍的照片，而是真實的。

在奈良這個地方就是這樣。奈良的人和梅花鹿生活在一起，並且與它們共同生活在奈良市。這是真實的范特西，看了後我好想走奈良一趟呢。

在OBSCURA眾多的攝影展裡，就只有石井陽子的梅花鹿系列展在餐廳的牆上。我覺得梅花鹿這組照片非常適合掛在牆上，真是賞心悅目啊。彷彿陽子把奈良的梅花鹿搬到檳城來了，你看它們不是好好地與這裡的人生活在一起嗎？

走了這系列的攝影展與講座，讓我見識了什麼叫記實攝影，並且初步了解記實攝影師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當然，對於他們與他們的生活方式，我還是充滿了很多疑問。第一件事，他們是如何靠記實攝影來養活自己的？靠賣攝影集與辦講座、課程、展覽真的可以過生活嗎？第二件事，基於什麼，他們會選擇了走這條路？路途坎坷嗎？值得嗎？快樂嗎？

然後，接著我開始反思我現在的所作所為。我到底為了什麼而街拍？我還真很想出攝影集和辦攝影展，這個慾望促使我繼續拍照。我是不是開始朝向記實的圈子了？

當興趣開始入侵生活的時候，還真叫人困擾啊~